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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行福:视差之下的批判与政治——对柄谷行人另类反抗逻辑的解释与批评

添加时间:2017-10-16 来源:《哲学研究》 浏览次数:

摘  要:柄谷行人是当今世界最有影响的左翼理论家之一。他试图通过对康德哲学和《资本论》的重新解读,重铸反资本主义的抵抗逻辑。然而,他的康德化马克思主义方案具有明显的缺陷。柄谷行人对批判概念的理解依赖于康德的视差概念,由于对康德先验理性的无批判肯定和对黑格尔历史理性的无分析否定,使批判成了可以脱离现实的思想活动。在对《资本论》的理解中,柄谷行人否定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把流通领域不同价值体系之间的差异理解为剩余价值的来源,把流通在剩余价值实现中的作用和劳动者的购买者地位直接等同于劳动者的主体政治地位,造成了理论逻辑与现实政治逻辑的混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关系主要是由他们在资本和权力占有中的非对称地位,而不是由他们的抽象市场地位决定,马克思的《资本论》不可能提供一种消费者抵抗的政治逻辑,离开了生产方式的变革不可能真正地消灭资本主义体系。在这个意义上,柄谷行人的理论是一种选择性的视差。>>收起

  【作  者】汪行福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哲学学院 

  【期  刊】《哲学研究》 2017年第6期 

  【关 键 词】柄谷行人 康德 黑格尔 马克思 消费政治 抵抗逻辑

 

  日本学者柄谷行人(Kojin Karatani,下称“柄谷”)是一位有世界声誉的理论家,在文学评论、建筑和后现代主义理论等领域都有重要影响。近年来,他试图通过重新解释康德和马克思,以期“重铸反对现时代资本主义帝国的哲学和政治基础”。对柄谷这一工作的意义,齐泽克给予了高度评价:“就其异端的理论抱负和对另类革命传统——原则上是无政府主义的—— 《跨越式批判》堪比罗伯托·昂格尔(Roberto Unger)的《政治学》三部曲”。(2i~.ek,P.121)中国学界正在出现一个柄谷热,他的著作被广泛地翻译出版,他的理论被许多学者研究和评论。这一现象的出现不是偶然的,他的理论几乎囊括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注的热门话题,如马克思与德国古典哲学的关系、马克思哲学立场与批判概念、政治经济学批判复兴、全球资本主义抵抗、共产主义回归等等。柄谷思想的别具特色之处在于:他把康德的“视差”(parallax)概念作为一切超越性批判的前提和基础,强调任何超越性批判都依赖于某种理性的超现实的先验幻象;他对《资本论》做了独特的解读,用交换模式论取代马克思主义传统的生产方式论;他认为以生产者为基础的劳工运动已经衰落,在全球资本主义时代必须以流通领域中的消费斗争取代生产斗争,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基础不是生产资料集体占有,而是作为消费者/劳动者的生产合作社的联合。这一别开生面的理论构思,满足了激进左翼对全球资本主义的批判冲动和对另一个世界的渴望。但柄谷的理论存在明显缺陷,他对康德、黑格尔和马克思之间关系的理解具有明显的主观偏见,对马克思《资本论》的解读具有形式化特征,对抵抗政治抱着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本文将以柄谷本人提倡的视差方法,对他的理论既做同情的理解,也做认真的批评。  

一、视差之见与跨越性哲学批判

  柄谷把自己定位于哲学的“康德式转向” 的继承者,对他来说,康德哲学最重要的贡献是通过视差概念在哲学中引入了一个超越论的批判概念。在《一位视灵者的梦》中,康德曾经说:以前,我只是从自己的悟性立场来考察一般的人类悟性,而如今我要将自己放在非自我的外在理性的位置上,从他人的视角出发来考察自己的判断及其最隐秘的动机。比较来自两种视角的考察会产生强烈的视差,而这也便是避免视觉上的欺骗,将各种概念放在有关人性认识能力的真正位置上的唯一手段。(康德,2007年,第352页) 

  在柄谷看来,康德的“视差”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兼听则明”,而是从外在于自身的他者那里引入新的视角,从而打破个体和共同体的自我限制。在他看来,人类思想史的重大变革都是由新的视差的引入带来的。达尔文的进化论改变了对人的根本看法,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改变了对宇宙的看法,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改变了对精神本质的看法,海森堡的“测不准定理”改变了对运动和测量的看法,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则改变了人们对哲学的根本看法。与对“哥白尼式革命” 的流行解释不同,柄谷认为康德的哲学革命不是主体性转向,而是超越论转向,这一转向包含在他的物自体概念之中。正因为如此,康德拒绝称自己的哲学为唯心论,在他看来: 

  唯心主义在于主张除了能思的存在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我唯心主义在于主张除了能思的存在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我们以为是在直观里所感知的其他东西都不过是在能思的存在物之内的表象,实际上在外界没有任何对象同它相对应。而相反,我承认在我们之外有物体存在,也就是说,有这样的一些物存在,这些物本身可能是什么样子我们固然完全不知道,但是由于它们的影响作用于我们的感性而得到表象使我们知道他们,我们把这些东西称之为‘物体’,这个名称所指的虽然仅仅是人们所不知道的东西的现象,然而无论如何,它意味着实在对象的存在。能够把这个叫做唯心主义吗?恰恰与此相反。(康德,1982年,第50—51页) 柄谷指出,“康德总是作为开拓了主体性哲学的人而成为被批判的靶子,然而,康德所做的乃是揭示人类主观能力的局限,并把形而上学作为超越其范围的‘越权’行为来看待的”。(柄谷行人,2012年a,第7页)物自体并非仅仅意味着与主体相对的客体,而是作为与自我相对的超越性他者。基于此理解,柄谷明确地说:“我在本书要讲的,其中康德的‘转向’其意义在于以‘他者’为中心的思考的转移,而且是比在他之后声称的任何思想性转向都来得重要的根本性转向。”(同上,第7—8页)在康德那里,人类一切知识都是通过超越性他者确立的,在纯粹理性领域中是“物自体”,在实践理性领域是“上帝”,在判断力领域中是作为共通感的复数的他人。真理不依赖于在场的他人的认可,而是依赖于“不在场的在场”的他者的认可,“康德通过‘物自体’揭示了我们无法事先获得也无法随意内在化的那个他者之他者性”。(同上,第22页)在柄谷看来,康德的物自体概念不仅是他者概念,而且是一个视差的概念。人类不同领域的知识是由其特殊的物自体所带来的超越性立场决定的,不同的超越性立场之间存在着视差。譬如,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取消了上帝,却在《实践理性批判》中又迎回了上帝,然而,道德形而上学所迎回的上帝并非作为理论对象的上帝,而是作为实践对象的上帝,这是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之间的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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