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创造的一些词语,至今仍然存活在人们的思维和语言表达中,诸如“球籍”“党八股”“弹钢琴”“半边天”“指点江山”“只争朝夕”“糖衣炮弹”“朝气蓬勃”“为人民服务”等。还有些词语,虽非毛泽东原创,却是经他化用、改造、激活后成为流行语的,诸如“纸老虎”“牵牛鼻子”“实事求是”“治病救人”“愚公移山”,以及“枪杆子、笔杆子”“东风、西风”“批评与自我批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等。这些词语,由于被放置到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新语境下,有了新的解释、新的内涵、新的所指、新的生命力。以“纸老虎”为例,这个说法民间早有,中共早期的领导人中也有人使用过,但它能够流行中国乃至世界,甚至成为一个英语词,还是源自毛泽东1946年8月同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谈话。这不只是与毛泽东特殊的政治影响力有关,而且确实是因为这些词语体现了他要求的语言“三性”:准确性、鲜明性、生动性。
毛泽东的语言创造,还体现为对典籍或民间词语的化用生奇。除了“实事求是”“愚公移山”“鱼水关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类曾经沉睡的词语,经他脱胎换骨、旧瓶新酒的大放光彩外,还有一些今天用起来很寻常自然的词语,实际上也是被他“拎”出来做了新的发挥后才流行的,诸如把领导干部比作“勤务员”,把党委书记比作“班长”,把向实践学习比作上“劳动大学”,把思想顽固比作“花岗岩脑袋”,把文武结合比作“枪杆子和笔杆子”,把调查研究比作“解剖麻雀”。这些词语,我们以为本来如此,或“知声不知音,弹弦不弹意”,若考其来历,不难体悟其意味深长之处。毛泽东对语言的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之功,由此可见。
冯友兰先生曾提出“抽象继承法”,就是说,对传统文化的某些价值,应该超脱其具体环境,重在继承其精神。对毛泽东创造和化用且影响广泛持久的词语,有的应该在原意上直接使用,有的在正式文件和庄重场合实际上不再使用,有的因事情的针对性太直接而时过境迁,则可以是抽象继承,要分不同情况。这是巡看毛泽东的“语言地图”应该注意的。
词语创新,从来不只是语言上的事情。毛泽东的“语言坐标”插在思想和历史的厚土上面,他的“语言地图”布满了昨天出彩的“中国故事”。我们今天要讲好中国故事,当然要强调话语权,但话语权不只是说话的权利,还包括说话的内容、方式和效果,牵涉到说话者和受众的关系。从这个角度讲,话语权实际上是话风文风上的一种责任和能力,即让受众自觉接受并且能够共鸣互动的责任和能力。如果缺少这样的责任和能力,是讲不好中国故事的。
近年来,党中央大力提倡改变话风文风,反对长话、空话、假话,要求讲短话、实话、新话。习近平总书记一系列重要讲话率先垂范,“中国梦”“讲规矩”“软骨病”“敢于亮剑”“打铁还需自身硬”“经济发展新常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改革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不惹事,不怕事”,这些富有感染力和穿透力的治国理政词语,不断吹来清新之风。同时也说明,话风文风固然可以抓出来、促出来,但前提是对事物、对时代、对问题,有自己的分析和概括。为此,回头巡看毛泽东的“语言地图”,也就不是多余之举了。
(作者单位:中央文献研究室)